说到中国哪个省的人最憋屈,河南人背过身,流下两行清泪。
大家都有黑历史,河南人背的锅格外沉。
林子大了乌鸦凤凰都有,不能因为出了一两只坏鸟就说整个林子都混蛋,这个道理大家都懂。
闲来无事可以轰没有恶意的地图炮,更多时候还是要拿着放大镜望远镜,追根溯源搞清楚when why how。
夏王建都,逐鹿中原,开封包青天……历史太长,我们从经济政治中心北移和清朝灭亡之后开始说。
军阀混战时期,河南养兵三十余万,人祸天灾不断,“全属沙田,树木极少”“错综厕杂,人鬼莫辨”“极迷信”。
当时,媒体描述河南的关键词是“贫苦异常、以穷自全”,有人调侃全河南乱到只有一件事能统一——女人全都缠小脚。
甚至还有赴豫外地人记载,河南郊区居民喝的全是洗马桶洗衣裤水池中的污水。
太毒舌了。
● 1907年的洛阳,跟历史中的形象有点落差
先不管夸张不夸张,至少,它们反映了外人眼中河南的总体形象就是一个字:穷。
家里穷,就在别地儿讨生活呗。
●电影《1942》
早年武汉人把流落他乡的河南人叫“河南棚子”,挑担的河南人被西北人称为“河南蛋(担)”,男的叫“担公”,女的叫“担花”,称呼方便而已,跟眼镜妹西装男一样没太多贬义。
逃荒,说白了就是分走当地人的资源,全世界流民的形象都不算好。
不过比起吉普赛人,当时河南人的名声可算是不错了。
● 20世纪40年代初逃荒的河南灾民
穷归穷,咱不坏啊!
上世纪60年代,有个美国社会学家专门调查了大陆地图炮,结果非常有趣:江苏人狡猾、江西人贪利、湖北人心眼多、四川人嘴碎、福建人抠门、云南人野蛮,处在包围中的河南人,虽然脾气暴了点儿,但诚实、直率、守规矩——一股淳朴清流几欲溢出屏幕。
更何况十几年后河南形象迎来第一次大反转,淳朴大伯变爱豆。
20世纪50年代以来,少林主题的电影有200多部,大部分爆发于80年代中期。
光李连杰演的《少林寺》这一部就够炸了,一毛钱一张电影票,硬生生创下了上亿元票房,全国少年都有到河南习武的理想,见到河南人就双膝发软欲拜师,跟今天外国人都觉得咱会飞檐走壁一样。
弹指一挥间,河南人形象变了天。
河南人第一次被黑,是在陕西人的口中。
陕西河南接壤,遭遇天灾人祸的河南流民很爱沿着陇海线去西安讨生活,陕豫人民多少有点不对付,1980年代末到1990年代初的陕西乡土文学中多有体现。
1986年,陕西作家路遥在《平凡的世界》中写道:
“问题全部出在那个用高工资新雇来的河南人身上......绝望的人们所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把那个吹牛皮的河南人痛打了一顿。河南人除过受了点皮肉之苦,屁也没损失——他带着预支的一个月高薪落荒而逃了“。
《白鹿原》在1993年接棒:
“河南连年灾害,饥民如蝇盗匪如麻,这姓刘的回河南招兵说,‘跟我当兵杀过潼关进西安。西安的锅盔一拃厚面条三尺长。西安的女子个个赛过杨贵妃......’,他们是一帮兵匪不分的乌合之众。”
《白鹿原》作者是哪里人呢?嗯,就是吃三尺长面条长大的西安人。
小说嘛,纯属虚构,哪知道几年后来真的了。
第二次黑河南,则变成了全国性的狂欢事件。这是有着现实基础的。
1990年代中期,河南发生兽药当人药卖、虚报产值的坏事。这件事引起广泛讨论和报道,刚好是你家买第一台电视机的时候。
洛阳火灾、原阳毒米、尉氏黑心棉、驻马店艾滋村集中出现的2000年前后,也刚好赶上全民上网冲浪当大虾,还催生了天涯、贴吧这样的地图炮大本营。
事情就这么火了。
在媒体的报道中,
河南人的坏事独得恩宠。
2012年到2015年,《纽约时报》《华盛顿邮报》《多伦多明星报》等英语媒体中,涉及河南的报道一大半都是负面新闻,包括拐卖儿童、平坟、矿难、腐败......
在国内,以“河南+犯罪”为关键词进行搜索,1977年至今共有相关报道2472篇,把河南换成人口相近的山东得到的结果是1349篇,差不多砍掉一半。
有学者调查,2003年12月到2004年11月,《21世纪经济报道》涉及河南65篇,其中负面42篇,《南方都市报》涉及河南76篇,负面报道65篇。
且不论真实犯罪率,如此高比例的负面报道,已有受舆论影响而失衡的嫌疑。而与之相呼应,正面的宣传中,河南很少得到高大上的形象。
作为集结过去一年段子晚会,春晚中的河南口音使用率为5.8%,排在普通话、东北口音、山东口音、陕西口音和辽宁口音之后。
媒体文艺、商业公职、军警类社会上层角色几乎不使用河南方言。
● 2005年,深圳一派出所挂出横幅,带来“地域歧视第一案”
坏事行千里,靠的不仅是公开报道,还有强大共犯——段子。
一项针对河南人形象的调查发现,28.7%的人对河南的印象来自于道听途说,12.1%来自媒体报道,还有12.1%来自于……呃,段子。
这意味着,近半黑河南的人,可能压根儿没跟河南人打过交道。
河南负面新闻广泛传播后,民间开始流传这样一个段子:“十个河南九个骗,总部设在驻马店;九个河南八个偷,指挥机关在郑州;八个河南七个抢,贼子窝窝在洛阳”,押韵又洗脑,四四拍节奏尤其适用于你拍一我拍一的游戏中。
还有人唱“河南的烟吸不着,河南的酒不中喝,河南的粉条爱粘锅,河南的小鸡孵不活,河南的媳妇骂公婆,河南的小伙儿二尿多,河南的假货没法说,河南的骗子能出国”,无所不能,对人不对事(处女座和程序员看到这里开始抽泣)。
大部分段子源头不可考,除了下面这一个:董存瑞跟河南战友炸碉堡,战友让他先撑着炸药包,自己去寻个棍儿来支,河南人一去不回,总攻的号角吹了,董存瑞只好拉了导火索,一边拉一边喊:河南人——你日弄了我……就牺牲了。
源头嘛,短篇小说《饺子馆》,作者陕西商洛人贾平凹。
对此河南人表示:
曾经的河南人为了吃饱逃离家乡,今天的河南人为吃得更好四处闯荡。
被国家发展战略定位为“确保农业基础”的河南,没有大规模第二第三产业来提供就业岗位,去年GDP全国第五,人均下来拖了全国后腿,相比之下学老一辈四处闯荡才有出路。
虽然10年内流出的803万人口不及安徽,但河南的流动人口分布最广,尤其北上广深漂中,每十个里就有一个老家在河南。
也就是说,叫你加班的老板,吃你鸡腿的室友是河南人的可能性很大。
从概率上看,惹你生气的河南人比其他省份的人多。
不过换个角度讲,地铁偶遇的男神女神,也最可能是河南人。
● 河南濮阳人岳云鹏
港真,即使流动人口多、分布广,河南人也没有很多人认为的那样专注偷摸拐骗。
据近年来的调查,北京被刑拘的外地人籍贯中,河南排第二,最多的其实是来京更便捷的河北啦。
广州流动人口犯罪嫌疑人里最多的,也是地缘上更近的湖南人,河南老乡top3都没进。在云集全国小商贩的长三角城市义乌,河南流动人口犯罪率非常靠后。
这是中国刑事犯罪率空间分布(起/万人)——
● 数据及图片来源:《中国省域刑事犯罪率的时空演变及机制研究》,严小兵,《地理科学》,2013年第5期
作为人口净流出省的河南,二十年来,本土犯罪率总体在全国居中。
被黑的高峰期世纪之交,犯罪率竟然还偏低。
所以,谁说遍地河南人都是小偷人贩?
大清都灭亡一百年了,还拿着十几年前几个新闻说事儿的人,开发点玩手指头这样的新爱好吧。
好在大部分人地图炮不过是脱口而出开玩笑,如果真带着恶意,四川长大的本编辑骑着熊猫帮你砍他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