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历正月初九下午3时许,表弟康民来到表哥家拜年,却见大门紧闭,敲门好一会儿才听到东侧房门发出吱嘎的响声,表哥急匆匆拉开门,显得有点不好意思,赶紧招呼客人进屋烤火。
表嫂的拖鞋穿反了,急忙将凌乱的被子往墙跟前一推。表哥忙着给客人递烟倒茶,打着哈欠说:过年回家就想睡觉,本来初八就动身了,可你嫂子硬要多留几天,“最迟也得在正月十二动身,不然老板就要躁了。”
表哥是商南县赵川镇人,今年34岁,12岁的大女儿上初一,儿子4岁上幼儿园,家里还有78岁的老父亲。去年6月,表哥从山西大同煤矿回家收麦子,给媳妇送了一部智能手机。夫妻俩从玩微信聊天,又摸索出了视频聊天。经常视频,工友笑他“没出息”。
中国人讲究过年,为了大年三十这顿年夜饭,身在千里之外的亲人都要赶回家团圆,尽管一票难求,但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家团聚。其实过年还是那些花样:放鞭炮、年夜饭、压岁钱……只是比以往丰富了许多。而对成了家却长期两地分居的夫妻来说,这十几天相聚格外珍贵。
城镇化进程中,越来越多的农民背井离乡,用疏远的亲情和“性福”换取了家庭的生存资本,却也让亲情的维系变得艰难,逐渐暴露出来的空巢老人、留守儿童、留守妇女问题,亦是如此。
数据统计,截至2010年底,我国有4700万留守妇女,在家务农、带孩子、赡养老人,丈夫则远在千里之外。常年牛郎织女般的生活,大多数农民工只能在正月里享受夫妻生活。
在“性福”与生存之间,大多数农民工选择了后者。这种畸形的发展模式引发了大量的社会问题,在落后山区几乎每个村子都有离家出走的女人。
夫妻长期分居,更造成了双方巨大的身心伤害。一位35岁的妇女对此表示,“都这把年纪了,还想那种事!都不容易,要挣钱过日子”,她甚至能容忍男人在外面有性生活。只要男人爱这个家,养活我们母子就满足了……
城镇化进程中,越来越多的农民背井离乡,对成了家却长期两地分居的夫妻来说,这十几天相聚格外珍贵。数据统计,截至2010年底,我国有4700万留守妇女,在家务农、带孩子、赡养老人,丈夫则远在千里之外。常年牛郎织女般的生活,大多数农民工只能在正月里享受夫妻生活。王立宝,34岁,商南县十里坪镇人。媳妇朱春莲30岁。2003年结婚,婚后生了一儿一女,两个娃都在镇里的学校上学,媳妇陪读。王立宝春节跟前才从河南灵宝金矿回到家。王立宝称,这次回来待不了几天,过了正月十五就要去金矿。媳妇是个性格开朗的女人,她劝丈夫正月十八再走,因为孩子这一天要开学了,自己也要住到镇上去,家人在一起多快乐几天。
姜全保,45岁,商南县十里坪镇人。15年前,媳妇出车祸去世,留下三岁的女儿和老母亲。2010年,姜全保娶了一个云南离异女子,婚后生了个儿子。20多年来他只是更换了几个不同的煤矿、金矿。小儿子出世后,姜全保经常腰疼得受不了,大夫说他患有肾结石,需要手术。为了支撑整个家,姜全保一直拖着病体下井劳作。2014年春节前,实在支撑不住才做了三次手术,花了6万多元,现在还插着导尿管。夫妻生活方面,姜全保称干一点重活都疼痛难忍,怎么可能还有那个。
乔成峰,31岁,商南县十里坪镇人。他两年前就再没离开这个家。媳妇张娟今年27岁,2005年结婚后生了两个儿子。乔成峰看上去眉清目秀,身体却十分虚弱,他说过去体重130斤,现在只有105斤,连一袋面都提不起。乔成峰在煤矿井下打孔几年下来,发现经常咳嗽并带出血丝,最终确诊尘肺病。如今病情已发展到晚期,连家务都做不了。乔成峰说,虽然每天和媳妇同睡在一张床上,但有两年多没有过夫妻生活了。一旁的媳妇没说一句话,扭过身子擦着眼泪。
张成军,28岁,商南县十里坪镇人。28岁的张成军是商南县十里坪镇人,媳妇李素玉比她小两岁。张成军常年在广东打工,跟师傅学会了电焊技能,打工6年在广东站住了脚跟。张成军这次回家是向父母告别,正月初六就带着媳妇和4岁的小儿子一起去了广东,因为走的急,早上起来连被子都没叠。张成军的父亲说,小夫妻长期分居不是个办法,他们生活在一起虽然增加了开支,但家庭相对稳定,享受夫妻快乐生活,只要娃们生活幸福就好。我们现在还能下地干活,一旦老了,还得靠娃们,走一步看一吧。
姜坤,31岁,商南县十里坪镇人。2002年在山西煤窑打工的父亲不幸去世,家里获得4万元私了,他用父亲这笔卖命钱娶了小自己两岁的媳妇。面对贫困的家境,姜坤继承父业,继续下到井下打工,只是工作地点从山西转到了陕西。姜坤说井下的矿工都知道危险,但都是出于无奈,去工厂打工根本养活不了一家人,煤矿危险,但收入高,2010年月收入过万,这两年煤炭价格下降,月收入只有5千多元,但仍比在工厂打工收入高。对于我们这些井下矿工来说,生存最重要,哪管什么危险,只要老板给钱,再苦再累都得承受。
吴茂江,36岁,商南县赵村镇人。他和媳妇王晓静同岁。2006年结婚,大女儿8岁,小儿子5岁。他家过去住在山里,交通不便,没有班车,每次打工回来要从镇上步行回家。2013年,他花了3.6万元买了靠近公路的5间土坯房,82岁的老父亲和他们一起生活。因为买别人的房,没有耕地,完全靠外出去煤矿、金矿打工。他说,这些年主要在山西、陕西、河南打工,每年和媳妇在一起的日子只有20多天。
黄娇,26岁,商南县赵川镇人。丈夫比她小两岁,2014年6月结婚,小女儿刚满两个月。黄娇说自己曾经也在广东打工,结婚后就留守在家。丈夫现在仍还在广州一家电子厂打工,每月有3000多元收入。今年腊月26回到家里,大年初八就去广州了,现在家里就剩下我和婆婆两人。公公在两年前得尘肺病去世了,所以婆婆坚决不让儿子去煤矿打工,我也不赞成。但在工厂打工挣钱少,除去日常开支,再去掉路费,一年下来挣不到几个钱。现在就盼着女儿快点长大,自己也可以外出打工,我们结婚才半年多,夫妻在一起的日子没几天,村里的媳妇都和我差不多。
朱贤顺,64岁,商南县十里坪镇人。在他50岁那年媳妇去世,从此单身至今,抚养四个儿女。因为朱贤顺是上门女婿,他还要赡养媳妇的父母。朱贤顺说早些年还有再娶的想法,现在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,哪个女人愿意嫁给我这样的男人?几年前老丈人去世了,留下85岁的丈母娘瘫痪在床5年之久,因为无法亲自去镇上派出所拍照,至今还未能办理二代身份证。没办理身份证就无法享受政府的养老补贴,本打算用担架将老人抬到镇上办理二代身份证,20多公里山路担心老人经受不住,死在半路咋办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