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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革旧事三——乞丐的诅咒

2020-07-12 灵异事件 文革旧事三——乞丐的诅咒

在河南南阳,乞讨从来就不是一件丢人的事,甚至是大人们鼓励孩子们去学习乞讨。

一到过年前,各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打扮得花枝招展,孩子们也都穿上新衣服,每个人的胸前都缝一个大口袋,由村里边的大姑娘领着到各村去“要饭”,当然了,这种要饭可不是要半颗红薯,而是要过年的年货:瓜子啊、花生啊、糖果啊、点心啊之类的,实在没有的话给个烧饼也成啊。当地有这个风俗,谁家都会准备点好吃的给孩子们,这是当地过年的一种文化。有点像现在年轻人过的HELLOWEEN(万圣节),不过这个时候没有鬼怪出没。

为什么会这样呢?大人们说:小孩必须学会要饭,河南不是一个旱涝保收的地方,经常会有旱灾、水灾、蝗灾,北有黄河,南有淮河,这两大河都不是安生的主儿,说不定哪天就犯浑,老百姓就彻底泡汤了,赶紧就得拉家带口地去逃荒,你要是会要饭,好歹有口吃的,不至于饿死。要是你脸皮薄,不敢去要饭,那饿死的非你莫属。学会要饭是学会一种生存的技能,让孩子们从小学会这种技能,以便日后在灾荒的年代能够生存下去,这是生物的本能。为了生存而去做的一切事情都不能以人性和道德去评判它,那是人类生存的本能,与人的道德水平和所受的教养无关。

我看过一篇文章,是分析“为什么河南人缺乏诚信意识”的,主要是因为黄河泛滥,大水一来一切化为乌有,别管是有钱的还是没钱的全都成了穷光蛋,到处逃荒去要饭。大水退去,人们回到家乡,一切都被黄土掩盖了,所有一切都得重新来,没有农具、没有牲畜、没有房子,地也失去了主人,全都得重新分配。这时候为了生存就会去借钱,借了钱先把种子种下,来年有了收成再还钱,没准儿又来一场大水,人也没了,地也没了,牲畜也没了,一切重新来,借的钱也不用还了。所以,先借来再说吧,谁知道明年谁和谁还活着没有。因而,这种信誉在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中就没有那么重要了,你看河南的黄泛区缺乏南方地区的氏族势力,有氏族的地方社会结构一般都比较稳定,有秩序,而没有氏族,社会就缺乏秩序,缺乏稳定性,人民也就缺乏诚信意识。说的不无道理。

绝对没有贬低河南人的意思,反而是对当地文化的一种理解。回京以后我也中过河南人的套,但对河南人没有憎恨,只有还债的心理。毕竟在那个人生存都是一个巨大的危机的特定阶段,是河南人民接纳了我们家,并保护了我们家生存到今天,我对河南人是一种感恩的心理。

然而,南阳地区对乞丐有特殊的照顾,或者说是一种特殊的文化:对待乞丐,不管你家有没有吃的,乞丐来要饭是一定要给吃的,是要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给乞丐的。如果你不给,传说中,乞丐是会报复你家的,我们家就中过乞丐的诅咒。

那是在1973年夏天,新粮还没有下来,红薯都没长大呢,家里的饭都是从生产队的地边上刨一些还没成熟的红薯,对付着过日子,等待着新粮打下来。家里总是早上煮红薯中午蒸白薯晚上熬地瓜。中午时分来了一个病病歪歪的乞丐,向我奶奶要饭吃。家里没有米,更没有面,只有早上剩下的几个红薯和半碗剩下的红薯稀饭,奶奶就拿了两个红薯给那个乞丐,乞丐嫌弃,不要红薯,要吃米饭,可我家没有。乞丐说:怎么没有,我刚还看见你们家的灶台上还放着吃剩下的半碗米饭呢!你们吃米饭,给我吃红薯,你们家人很不厚道。乞丐没有带碗,奶奶没有舍得把自家的半碗米粥给他,乞丐一脸怨恨的样子,在我家院子里呕吐了一地,好恶心。下地干活的人回来都在问:谁吐的,奶奶就把乞丐要饭的情境说了一番,谁也没当回事,我们家还没有米吃呢,怎么可能给乞丐米饭吃?!

这下可惹了大祸喽,家里人接二连三地病倒,发高烧,说胡话,大声喊叫要水喝。最重的是奶奶和弟弟,七叔也病的不轻。父亲是大夫,马上意识到这是伤寒,赶紧隔离未染病的家人,连续病了3、4天,水米未进。父亲坐不住了,知道病人如果几天不喝水就完了。赶紧去大队医生那里取输液器。那时候的输液可不是现在的一次性针头,全都是橡胶管加玻璃器件,针头使用的时候还得蒸煮消毒。我们所在的红楼大队的赤脚医生没有输液器,又跑到临近的廖湾大队才借到。等回到家已经很晚了,赶紧蒸煮消毒,把借来的两瓶葡萄糖输液打开,这个时候父亲矛盾极了:有3个病人,奶奶、弟弟、七叔,该给谁输液,说白了,就是该救谁?给谁输液谁就能活,不输液就标志着对病人的放弃,一个是自己的母亲,一个是自己的儿子,一个是自己的弟弟。

最终,父亲选择了自己的母亲,奶奶救活了,七叔凭借自己顽强的生命力活了下来,弟弟走了。凌晨3、4点钟,五叔把我叫醒,带我来到爸爸妈妈的房间,父亲绝望的眼神,五叔沉重的脸色,弟弟僵硬的躯干,冰凉的小手。“跟弟弟告个别吧。”父亲冰凉的话语,没有任何的情感,那是医生的无奈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,不知道这是永久的告别,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哭泣,最后还是哭了,或许是因为没有见过这冰冷的场面,感觉自己应该哭了。那是夏天,可感觉那屋子里冰冷冰冷的,透骨的深寒。

弟弟被装在一个北京带来的木箱中下葬了,埋在我们家房子背后100米左右的一条沟的沟沿上,没有鲜花,没有人送葬,只记得父亲那绝望的眼神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