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次在《老辈人在生产队时的所遇》一文中我们说过,爷爷在生产队时,做的是保管和分配粮食的活,平时也需要下地劳动,但是这大小也算是一个小村官,所以他也落得轻松一点。收成不好的年份,不忙的时候爷爷也会带同村同生产队的人,上山开荒,播种粮食以减轻生产队的压力。这件事就发生在一次集体开荒。
我家往西边去五六里地的样子,有一座连在一起的山,因为山上遍是荆棘,所以也得名叫荆山。春天的时候,大家会上山拔竹笋,夏天调皮的孩子会去找野果,秋天家里的大人会去捡雁来蕈,冬天一般都会封山,也就是没人会去山上了。恰巧那年收成不好,爷爷在将近冬天要种油菜的时候,就带着几个壮劳力去山上开荒,想整出一些田地来,还能种一些油菜(其实我对这件事是嗤之以鼻的,因为那时候山上的野猪多,冬天野猪又没东西吃,山脚边上种点油菜还不都被野猪拱完了么。)但是事实就是这么发生了,爷爷他们也的确去种了油菜,中午的时候,一般都有同村的女人会送一些饭食来,然后几个汉子就会停下来歇一会,东南西北的胡乱侃大山,互相说些吹嘘的话,谁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,倒也感觉很惬意。这一天大家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吃的,可能是因为连续吃了很多天的山芋,就都感觉自己的嘴里淡出个鸟来,觉得生活的不如意。这时同村的道伢就说,今年秋天的时候,他带他儿子上荆山捡雁来蕈,一不小心走远了些,父子两个走到了馒头山的地界,看到了山脚边上有一个不小的池塘,里面远远的看有很多鱼泛起来的水纹,他因为那天没有带工具,所以就没有弄,后来回去之后,又因为手头有事,这抓鱼的尝鲜的计划就一直搁浅了。这里我们要说一下馒头山是什么地方,馒头山是和荆山连接的一座稍矮一点的山,因为横跨溧阳和溧水两处地界,比较偏远,所以平时也就没有人过去。在以前旧时代,听爷爷说经常有因为各种原因夭折掉的孩子,而家里有没有钱去买棺埋葬,所以在亲人悲痛过后,一般都会将其埋在馒头山,久而久之,小坟墓多了以后就形成了一篇滩,我们一直都叫这地方是“小鬼滩”,这就是平时大家很少去馒头山的另一个原因。道伢说完看到鱼这件事以后,眼睛里放着精光,很兴奋的等大家一拍即合,而大家也没让他失望,就说好今天晚上收工的时候,回村子拿一点工具和网子什么的,稍微补补连连,就去那个池塘抓鱼,想到第二天可以喝鱼汤吃鲜鱼,大家也都铆足了劲,完成了今天的劳动。
傍晚时候,几个人碰头,带着东西就有说有笑的往馒头山地界去了。等到真正来到池塘边的时候,月亮已经升起来了,周围刮着若有若无的风,吹在人脸上潮叽叽的。大家分散着把网牵开,在池塘的两岸,把网放进可水里。一般这种网放进水里,都是第二天来收的 ,但是第二天要做活呀,所以大家就说这地方反正也没什么人,就直接捡一些石头往水里砸,把鱼往网上赶。说做就做,几个人就三三两两的分头去找石头。爷爷刚刚开始找,池塘边上已经能听到有东西砸进水里的声音了,噗通噗通的,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等到他找到一些石头 准备往池塘边走的时候,一回头,借着月光,猛然间就看到池塘边上,朦朦胧胧的的好像站着个小孩,他当时就想到了有关小鬼滩的事情,心里隐隐的觉得很不好。就连忙放下石头,压低声音喊他旁边的人,也往那个方向看过去,等到真真切切的看清楚,那不是和自己一起来的人的时候,两个汉子就急了,就喊那边的道伢,先不要去水边。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是很突兀的,几声喊过以后,道伢那边停止了动作,爷爷这时候就很明显的感觉到,池塘边的东西把头转向了自己这边,因为它的眼睛在月光下,散发着可怖的光,甚至能听到一种若有似无的磨牙和低吼的声音。几个人心里害怕极了,但是一晃神过后,就仗着人多,开始拿石头往那个东西那边砸,事实也奏效了,那东西两头打量以后,就猛然的跳进了水里,至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,水面上波澜不兴,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,只有岸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,浑身冒冷汗。
当天晚上,这个网还是没有再收,等到第二天中午时候,大家就一起去了池塘边,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网收起来的时候,除了网上新添的几个洞,七零八落的树枝,就什么也没有了。爷爷带着道伢到他昨天晚上的位置,和他复述着昨天晚上所看到的事,道伢面色发白,颤颤巍巍的用手指了指爷爷身后的一块石头,石头上有一对黑色的小脚印,是人的脚印。
之后那个池塘他们再也没去过,等到我长大和小伙伴经常在山里疯的时候,馒头山地界我也闯进过,但是却从没有看到过那个池塘。后来我想有些人有些事也已经成了过去,就像这个池塘,也会慢慢变成我脑海里的老照片,暗黄,模糊,而又终至无处可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