各位,见过鬼吗?
我见过。
话说在文革期间,我随着父母被下放到河南桐柏,父亲的档案也被调到了桐柏县。档案记载了父亲的头衔:历史反革命、阶级异议分子、苏修特务。在桐柏县算是头一份的大坏蛋了。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,谣言就成了村头庄尾热播的新闻,于是,我们家就被传颂成“苏修特务”,潜伏了多年,最近苏修给我家空投了“七口大皮箱”,里面装满了武器弹药,还有电台云云。为此,县里面还专门派了工作组到我家调查,发现了我家从北京带来的几只箱子,都摞在父母睡的床头,其中有爷爷出诊用的一个小皮箱,因此就放大成为“七口大皮箱”了。工作组就让父亲把箱子都打开,东西全部拿出来检查,都检查完了,也没有发现“武器弹药”和“电台”,把我们家的一台七管收音机拿去顶账了。不过那时村里还没有通电,带来的收音机也只是个摆饰儿。
因为这件事还招了贼了,虽然没有武器弹药,“七口大皮箱”总是有的,于是我家就来了一个庄客,啥是庄客呢?庄客就是农闲的时候去大户人家混饭吃,有活儿帮着干干,给碗饭就成,也没有工钱的食客。
我家算不上大户人家,可有“老婊”介绍,老婊叫李荣奇,对我们家有恩,不好驳人家面子,在家里吃住就吃住吧。反正都是吃红薯,也不在乎多一个人,少一个人的。庄客就吃住在我们家,这家伙倒是挺能干,冬天家里烧的柴都是他打的,我在山上看见过他劈树桩,好大好大的树桩让他用十字镐一块一块的劈下来,那木头很禁烧,两块木头烧一顿饭就够了。母亲也很喜欢他,不像我叔叔们那么懒。可我不知道为什么,总是看他别扭,从来不跟他亲近。开春以后,那家伙走了,临走时偷走了邻居家藏在米缸里的10元钱,要知道,那时候的10元钱可不得了,能够农村一家人活半年了。
幸亏发现的早,那家伙被逮着了,从我们家的茅房里把那家伙揪了出来,村里人对他毫不客气,这顿好打。那家伙哭的挺惨,解释说:想外出混饭,结果没有盘缠,一糊涂就偷了荣典叔叔家的钱。荣典叔叔家里很穷,是从镇平逃荒过来的,生了5个闺女,就想要一个儿子,结果第六个还是闺女,生下来就按在尿盆里呛死了。你想想,这种人家恐怕全家的性命都在那10块钱上,能饶得了他吗?
人打够了,也得有个处理办法呀,要是送官的话,至少要走80里山路,谁也不想去。最后因为是到我家帮工的庄客,还是父亲给他说情,放他一条生路。叮嘱他今后不可再偷人家东西,母亲还给他拿的干粮上路。这叫做放虎归山。
转眼来到初夏,天气热得早,这天闷热,七叔贪凉,在院子里铺了张席子睡在院子里。爸爸妈妈也睡得早,半夜里狗叫了几声,然后就安静了。我睡到半夜,忽然惊醒,睁开眼睛看到屋子里全是黑影,都光着膀子,没穿鞋,动来动去。我吓得不知所措,身体根本动不了,就像是被定身一般。黑影看到我睁开眼,就拿起一把明晃晃的砍柴斧子,冲着我比划了一下,那意思告诉我:如果我敢出声,就一斧子剁了我。那个黑影满脸都是黢黑黢黑的,眼睛是白的,嘴是白的,绝对不是人的样子,没穿上衣,身上全是黑色,还有一条一条的,像是肋骨,又看不清。我心乱跳,不知道这些黑影是什么,心脏跳得堵住了喉咙,哪里还喊得出来啊!那黑影冲着脸前我手一挥,我就闭上眼了,然后好像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清晨,父亲醒来,发现床头的7口箱子全都不见了,赶紧起来喊兄弟们,这些叔叔们都睡得懵懂一般,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。到父亲房间一看,全都傻眼了,全家值点儿钱的东西全在箱子里,箱子全都没了。里面有父母的两块手表,那年代手表可是家里的大件儿,跟现在的汽车似的。全家的衣服都在箱子里,反正这么说吧,我们家所有的家底儿全在里面,这回全完了。
检查院子里,看看脚印,至少有6、7个人,都没有穿鞋,到了屋后才有穿鞋的痕迹。七叔睡的席子边有一块大石头,约莫得有20多斤重,以前没有的。想来是怕七叔醒来,如果是那样,恐怕七叔的性命就交代了。我家的狗也死了,据村里人说是用治疗疟疾的奎宁毒死的,奎宁当地叫“皮寒药”,对人无毒,对狗很致命。问道有没有怀疑的对象,谁也没有怀疑到我家的“庄客”,还是荣典叔叔提到庄客,我父亲还说不会吧,我们家对他不薄啊!
我跟父亲说:我看见贼了,我夜里醒了,看见他们了,屋里有四、五个黑影。父亲把我狠骂了一顿,怎么不喊醒我?当看到院子里突兀出现的石头,父亲额手相庆:幸亏没叫醒家人,要是叫醒了,说不定几条人命都没了。
报官之后,写了一个遗失物品清单就算完了,那个年代的公检法全都瘫痪,没有人给你用心破案,连勘察现场都没人来。等什么时候销赃,被人发现了再看看有没有你家的东西,就算是破案了。你还别说,半年之后,在离我家200多里地的唐河县有人销赃,发现了我家的东西,这才把贼人捉住,东西是全都没了,就几口空箱子拿了回来,这恐怕是我们家损失第二严重的一次了。(损失第一严重的是红卫兵抄家。)
后来我就跟着奶奶睡了,还经常半夜醒来,好像还能看到那些黑影,心总是砰砰的跳,到现在想起这事儿都是心神不宁的,各位大仙,你们说说,我那时候是不是被吓得丢了魂儿了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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