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4月份的时候,我突然胰腺炎,我以为是胃疼,耽搁了一天,扛不住去了医院。
一查,已经是重症,当时医生就不让动,住院医师安排轮椅来接,直接就插上了各种仪器,抽了一盘子血。
平常活蹦乱跳、生龙活虎的我突然就懵了,胰腺是个啥?胰腺在哪里?胰腺炎不就是个炎症么?还能比胃炎厉害?无奈查不了百度。
半夜被医生护士摁着从鼻孔里插管,一直插到胃里,刀割般的疼痛让我在深夜格外清醒,床头灯明晃晃炙烤着我,后背痛得犹如铁板鱿鱼。
到这般地步,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命都快没了!
中途病情变化,紧张得医生一晚上来好多趟,我就靠着进口药和止痛药,干裂着嘴唇日夜不停滴了22天药水。
哪怕我老公说:这个药比较好,是用男人的尿做的。我都笑不出来了。
胳膊和手肿得连手腕都看不出来了,扎一针得要所有护士来一遍,我成了人家头疼的对象。
好在我英雄主义,来啊,你们随便扎,我不生气。
每晚我都不睡,真睡不着,就等着护士来给我测血糖,手指扎成了马蜂窝不要紧,听到5左右的数值心里还乐一下。嗯,还有救。
听到10 以上的数值,行了,后头睡意全无,脑子里开始构思遗言。
你们肯定说我想太多,没办法,年轻人,看不开,就怕留下个什么后遗症或者坏个啥器官,真做不到埋头大睡,像老年人一样,随你怎么治去吧。
我那时候最羡慕混沌的老年人!
世界上再昂贵的药都不如一口米汤更滋养人,能好好吃饭真幸福啊,不能吃的时候就是在生死边上游离。
当时满脑袋空白,就盘旋着这么句话!
苦不堪言,胜在年轻胆肥,无知无畏过来了,日夜煎熬记住了自己的所有用药,记住了各种液体滴入身体的不同感觉。
身体病痛,脑袋却没坏的感觉也是很痛苦的,也就是常说的,身体被疾病禁锢,灵魂却是自由的。
那时候,我老公去营养科给我拿滴入小肠的营养液,美其名曰“买饭”去。
二十二天滴水未进粒米未入,身体变成了纸片儿,医生查房,问病人呢,我掀开被子,医生哦了一声。
出院回家,从喝米汤开始启动重生,胜在我们这里的小米汤金黄如牛奶,米粒丝滑软糯,即使这样,还不到吃米的地步。
真的,一场大病,足以掏空身体所有精力,一切机能需要重新唤醒,修复快,恢复却是一个缓慢而漫长的过程。
青青紫
正是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。
大病一场,胆子会变得格外小,一切战战兢兢,锅要刷三遍,绝对不能有油花,蔬菜绝对要切碎煮烂,面条儿一定要细软,要补充蛋白质还不能吃蛋奶类食物。
喝着医院配的营养剂精神还能好一点,但喝了便秘,每天上厕所犹如去生了一个巨大儿,不得已还得手动,感觉喝营养剂攒的体力就是用来上厕所,往复循环。
磨人费事!除了忍别无他法。
胜在还能好,有希望的辛苦便不觉得苦!
渐渐的,我恢复了一些元气,人也有了精神,那段晦暗的日子在心有余悸中走进记忆深处。
再坚持5个月,可能就好彻底了!
并不,命运就是这样,打起耳光来格外狠绝!
六月份的时候,我老公去理头发,说终于可以安心理个发了,都快成野人了。理发回来准备午饭,电话响起。
这个电话,真的,现在想起来,犹如凶铃一般。
“爸……”
“你是某某儿子吧,你爸伤着了,我们正在往回赶,你快回来吧”电话另一头并不是公公的声音。
“你是谁?我爸伤哪了?厉害吗?”我老公接着说:“你们先去医院啊,我去医院跟你们碰面。”
我旁边听着,不太对啊,为什么不就近去医院,大几百里往回赶不合理啊,难道是已经包扎好?或者是一些需要养养的皮肉伤?
我没敢往那个层面想。
我们计划乘大巴回去,直接去医院。
电话再度响起的时候,不知道电话里在说啥,我老公低吼:“到底怎么了?意思是没有了?!”接着低吼变成了咆哮:“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你们也别活了!”
事情已然不妙,我身体羸弱,帮不了忙,不捣乱就好,我本打算他先回去看看,赶紧给他装行李。
我老公已经眩晕到不辨南北,还想着怎么更快赶回去,我心想:他一个人不能开车,这种情绪,路上怕不是要出事。
我已经慌到给自己装不成行李,犹豫再三,他弱弱问:你身体能行吗?我说行不行也得行,这种情况,我在副驾上也比你一个人安全。
家里已无现金,零零碎碎抓了一把毛票,以防路上哪里要用,其实我已经瑟瑟发抖,一切冷静都是强装,毕竟另一个人已经失控了。
路上真是惊魂!
我老公迷迷糊糊直追一辆大众的尾巴,我抓着他胳膊问他干什么撵人家,他才恍然大悟过来,车轮一滑才稳住。
青青紫
等到了老家的时候,一个大棺木已经横在院子里。
有关的无关的人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,山风呼号,枯枝败叶乱飞,凉意从毛孔往皮肤里钻。
我们这些年轻人真的手足无措,全凭年纪大的长辈一项一项安排,慌乱得像被狗追着的兔子。
清洗、缝合、穿衣、入棺,我老公早就被惨象吓成了木偶,只想抓着送回遗体的工人暴揍一顿。
我抓着他,告诉他不能这样做,凡事有个章程,现在紧要的事不是报仇或者纠缠啊,逝者已逝无可挽回这是事实。
死者为大,安排妥当再讨论事情的来龙去脉啊,好在亲戚都齐心,一切都照村里该有的步骤收拾到半夜。
事发突然,凑齐所有人员真的很不容易,当引魂幡挂起来的时候,丧事已成,每个人都像旱田里的鱼,精疲力尽。
大家开始讨论事情的来龙去脉,研究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。
送遗体回来的人各式各样的说法,好像都见了好像都没见,意外还是冲突,谁也说不清楚。
由于涉及赔偿,还不能按照农村最常规的丧事处理,越来越热的天气不允许陈尸太久,遗体必须先冷冻起来,于是年轻的小伙子赶快拉来电线,制冷设备轰轰响起来。
白天所有亲戚发动所有力量,联络各类朋友,翻遍法律文书,据理力争和工程方联系索赔,全家就我一个脑袋还清醒、能说会写的人。
工程方当然不会立马应承或者主动承担责任,竭尽所能在推脱,一场老百姓和工程公司的较量,输人输阵的结果会很惨,怕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头。
大家齐心协力,饭也顾不得吃,而我要把大家讨论的依据条款甚至要求都要整理出来,总不能给工程公司看一堆乱七八糟的长篇大论吧,也派不出谁去当代表,能够在现场一条不落的陈词。
老公的哥哥没文化,呆呆的,跑腿办事还行,这个时候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,而我老公却冲动到坚持报仇,哪怕搭上一辈子都在所不惜,而其他只是亲戚,助阵来的。
连续几天的较量和沟通,还要依据条款计算,不管成与不成,最后的结果怎样,这边虽是一堆老百姓,但也不能让人家知道我们是一堆糊涂账,是一堆无知老百姓。
首先要有个预期,有个心理准备,即使这样也并不代表就完事了,还要有一个最低的预期。
我还得给所有不明白的人做通工作,达不到预期大家怎么办,因为公公也是他们的叔伯舅。更是老公和哥哥的父亲!
那个时候都是重要的人,但又都不做主,真正的家人又都不说话,没有时间猜来猜去,磨来磨去,大家都有工作家庭,耗不起。
青青紫
婆婆要200万赔偿,没人敢答应都能实现,但谁又愿意亲人被轻视呢?
我算哪门子主人,不过就是知道特殊情况,这种事情拖下去,对谁都没有好处。
那时候来来往往路过灵棚,我有时候在想,人去世了,还不能赶紧入土为安,冻在棺木里也挺受罪的,不知道自己咋回事,就能想到这个层面上来。
真的很累,每次讨论结束,我都浑身汗淋淋,口干舌燥,一度忘记自己是个刚刚出院不久的病人。
我不是英雄,我不是逞能,因为你们没有见当时的情景,我老公跟丢了魂一样,什么也听不进去。
斯人已逝,纠缠没用,多多争取赔偿,让对方承担责任才是最好的申冤,人没了,讲实际才是最重要的,不能再搭进去谁,意外让意外去承担责任,不能再把意外延伸成更多事故。
别人讨论完了,我还得跟着去跟工程方一条一条解释,即使写得再明白,亲戚再出力,再用心,自己也得打头阵,所幸,没有丢人,正式和工程方的律师对阵。
那时候信不信保佑吧,更信事在人为!
眨眼头七到了,按照风俗,头七要引魂。
那时大哥带着公公的外套,扛着幡,去老庙,请当地的城隍爷把流落在外的公公魂魄带回来安息……
公公魂魄引回来的当晚,发生了什么诡异事?这事现在想起来我还后怕,差点就把我的小命搭上了。
丧事这种场合,身子骨弱、八字薄的人,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吧。
上一篇
下一篇